第195章 正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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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5章 正文完
西芙很難描述自己目前的狀態。
她沒有死去,也不算活著。
肉身粉碎，唯剩一抹意識漂浮在虛無的空間內。
睜開眼是黑暗，閉上眼也是黑暗。
西芙半睡半醒了很久,像是要把前半段忙碌的人生所失去的休憩時間，全部彌補回來。
……
直到某一天,一道聲音喚醒了她。
西芙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。
非男非女、非老非少,美妙、沈浸、平和、寬容，似乎融匯了世間一切美好的特性，環繞在西芙耳邊，令積累在她意識之中的疲憊、壓抑和負面情緒，通通消弭無形。
聲音對西芙說道：“你該回去了,回去需要你的地方。”
“我已經死了,該回去哪裏？”
西芙的意識閃爍著,發出不解的反問。
聲音並不直接回答，只是徑自說：“你完成了救贖世界的任務，平息了四神之間的戰爭,也結束了奧古斯通大陸上的紛亂和敵視，你的榮耀和光輝，已經到達圓滿。”
“……我一直都是個愛情騙子，也沒做出過你口中講述的那些崇高的事情。”
“你、是不是認錯人了？”
西芙左思右想,都認為對方所說的立下這些功績的目標,應該是某位偉大的女神,而非自己。
“你忘記了嗎？”
“光明帝國的教廷罪惡是你揭露的,大地之國的千年旱災是你解決的,你還勸導月神用心治理黑暗帝國,又消滅了海洋之國的偏見和狹隘思想。”
聲音帶著笑意,說起這些話時透出與有榮焉的驕傲。
經由祂一提起……西芙思索著,好像又有這麽一回事。
對方似乎能感應到西芙的心聲，不等西芙開口，又繼續道，“最後你克制住求生的私念，奉獻了靈魂和生命，阻止欲望之神的降臨——這些善行，每一件我都看在眼裏，你無需質疑。”
“至於你提到的愛情騙子這個罪名，不必擔心。”
“在餘下的漫長神明生涯中，你將會有無數次的機會去彌補。”
聲音的言語結束，緊跟其後的，是一道耀眼無比的光亮註入空間。
西芙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容抗拒的吸力將她捕獲，她快要隨著這束光，前往未知的方向。
“所以這是要去哪裏呀！！”
西芙甜潤的少女音都在吸力中擠壓變形。
見對方沒有說話，她又急忙喊道：“等等等等——還有最後一個問題，你到底是誰？！”
“我？”
“他們都尊稱我為秩序法則。”
動人的聲音迅速拉遠，卻又堅定清晰地傳來，：
“不過，我還有個名字，叫做公平。”
……
西芙在一團持久穩定的光亮中醒來。
她半坐起身，見處於下方，連續不斷提供光源的，是一個圓形的聖壇。
西芙搜刮了一遍記憶，確定活著的時候，沒有拜訪過這片土地。
她揮手解除光芒，平穩落地，發覺自己竟然處於一/絲/不/掛/的狀態。
“不會又穿越到哪裏，變成了什麽奇怪的角色吧？”
西芙默默翻了個白眼，隨手召喚出一件衣袍蔽體。
她赤腳走在光潔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，目光所及之處，皆為純白無暇的宮殿構造。
閑逛了一圈，最後西芙確認這裏是一座不知名的神殿。
緊接著，她又在花園的水池裏，見到了自己的模樣。
還是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女，只是眉眼流轉中又有種說不出的特別。
西芙引燃指尖的神力，如火苗般跳躍的色彩，也並非已知的任意元素。
它和欲望之力相似，外表卻擁有極致的白，是一片純凈溫暖的力量。
西芙抱起膝蓋，在一塵不染的臺階上坐了一會兒。
見始終沒有人來，她心念一動，身體穿過時空的結界，降臨在奧古斯通大陸上。
第一站，是光明帝國。
時間似乎已經過去許久，克萊大道上的鐘表店升級成了更高檔的裝潢。
西芙化作人類少女推門而入，面目陌生的年輕人告訴她，老板埃文斯是自己的曾曾曾曾曾祖父。
如果不曾接觸高階魔法，人類就無法突破生命的上限。
一個普通的三級魔法師及以下，只有一百二十年左右的生命。
西芙掰著手指數了數，這是差不多兩百年後的光明帝國。
克萊大道街路寬敞，房屋整齊，四處飄揚繪制著沙利葉一世頭像的金色旗幟。
這位野心勃勃的青年，在西芙死去後的下一年，率領軍隊推翻了親叔叔的統治，登基為光明帝國的新皇，並去除姓氏，世稱為“沙利葉一世。”
他將堂兄弟們流放到與黑暗帝國的接壤處，只留下了三公主尤杜拉，將其封為女大公。
登基至今，沙利葉一世沒有娶妻，他勤政愛民，早些年令人詬病的行為也逐漸被人淡忘。
西芙浮在皇宮外，遠遠觀望一眼埋頭在公案之中的皇帝。
他魔法天賦極高，位列大魔導師的行列，擁有極其漫長的壽命——因此將自己的面容定格在堪堪成年的時刻，似乎在紀念著誰，又等待著誰。
不過，這不再是西芙關心的事情。
她掠過一眼，來到了曾經和撒希爾朝夕相處的地方——魔法學院。
這片占地面積極廣的建築群，沒有伴隨歲月的疊代而更新，依舊保留著初識的模樣。
西芙按照殘留的印象，飛向自己就讀過的教室。
“調性相合的材料制成的魔藥，將為魔法實施的成功率提供增幅。”
熟悉的聲調讓西芙的眼眶一瞬間有些發脹。
她放眼望去，面目模糊的女神旗幟和輝煌璀璨的君主旗幟下，只身常立的青年穿著簡潔的白衣，正在向臺下認真聽講的學生們講述基礎的魔法元素理論。
撒希爾。
清俊的眉眼，潔凈的氣質，從容不驚的語氣。
仿佛一切還在昨日。
西芙默然地註視了他很久，直到下課鐘聲響起，才無聲離開了此地。
然後她只身來到傑思維爾海岸，將雙腿變換成魚尾，一頭鉆進了海域。
“海國小報！海國小報！”
“人魚族的下一任族長選舉已經結束，將由羅特家的雙生子兄長安迪·羅特繼任！”
“恰逢《海國婚姻律法》頒布兩百周年，海神冕下將在怒濤神殿發表紀念宣言！”
亞特蘭蒂斯依然是熱鬧與自由的城市，千奇百怪的建築立在主道的兩旁。
西芙望著海馬公車緩緩行駛而過，坐在上方販賣報紙的小商人發出賣力的吆喝。
公車的末尾，插著一面旗幟，上方繪制著的，是和光明帝國一模一樣的女神頭像。
西芙若有所思。
她搖曳著魚尾隱去身形，潛入了神殿的後花園。
“肩膀的位置太松了，你快幫我弄好。”
聳立在深藍屏障下方的小木屋中，屬於伊戈略顯不耐煩的嗓音如海水般流經西芙的身畔。
她悄悄透過窗臺往裏看，海神冕下傾倒眾生的面孔映入眼簾。
伊戈撥弄著肩膀上的綬帶，在粉紅色的少女房間內照著前方的等身鏡。
一向忙碌的西西卡神官正蹲在他身後，替他調整綬帶的長短。
“晚上就要發表講話了，我可不想在所有海族面前丟臉。”
“冕下，您又不讓女侍們伺候，我笨手笨腳的您要原諒我。”
“有什麽問題嗎？婚姻律法說要對伴侶忠誠專一，我怎麽能在她不在的日子裏靠近別的女性？”
伊戈挑起鋒利的眉梢，半低著頭顱，眼也不擡地說道。
“啊是是是，對對對，冕下都說得對。”
……
西芙清楚地了解伊戈話裏的“她”指代的究竟是誰。
她不敢再看下去，又消失在木屋的外圍。
接著，西芙造訪了黑暗帝國的萊孚哈爾。
破爛落後的主城全面整改，從前看起來一副隨時會拿刀砍人的商販也穿上了統一的制服。
除卻街道上外形恐怖的各個種族，萊孚哈爾和西芙見到過的其他城市沒有一點區別。
修道院修建在中心公園的水池旁，在深色的色調中增添了幾分純白、燦金與湛藍。
裏面時不時響起信徒的低語。
只是禱告對象的卻不是賽戎，而是……救贖之神？
西芙走了進去，見到的果不其然還是面容模糊的女神塑像。
大惡魔、黑暗精靈、魔人……他們專心致志叩拜的樣子叫西芙大跌眼鏡。
她越來越疑惑，既然銅制的神明不改，為何民眾信仰的會是別人？
西芙飛向冥河神殿，輕車熟路來到曾經覲見賽戎的地方。
各自為政的領主、大公爵們，恭敬地立在兩旁，正向神座上的青年匯報帝國的情況。
月神近臣、墮天使首領，冷艷而寡言的拉貢做在距離賽戎最近的地方，揮動著輕盈的羽毛筆，利用魔法在厚重的書頁上記錄著臣下今日上表的事項內容。
“冕下，關於魅魔族和黑暗精靈族之間的糾紛，您看……”
一個長著山羊角、渾身掛滿徽章的惡魔老頭小心翼翼擡起眼梢。
“魅魔們雖然力量底下，但也是黑暗帝國的子民，你要秉公處理，不能偏私黑暗精靈。”
賽戎轉了轉位置上的護心鱗戒指，態度平靜地說道。
“遵命，冕下。”
他做得很好。
西芙在心底為賽戎發出讚嘆，一股惆悵又欣慰的思緒在腦海蔓延。
旅程的終點，是大地之國。
西芙幾乎無法想象，這片綠植蔥蘢、風光優美的國度，竟然是曾經炎熱幹旱的大地之國。
她一身賞金獵人的打扮，候在公車的站牌下。
蔚藍的天空中，頌鴉族作為擁有天籟之聲的使者，傳遞著神明播撒的福音。
“以救贖女神西芙的名義，歌頌愛意與真心，一年一度的神山賜福節日，歡迎各位的光臨！”
“以救贖女神西芙的名義，歌頌愛意與真心，一年一度的神山賜福節日，歡迎各位的光臨！”
……
反反覆覆的頌詞，無孔不入地鉆進西芙的神經。
她忽然失去看望了圖蘭的心思，滿腦子都在思考，自己何時變成了救贖女神。
西芙回到覆蘇的神殿，這次內裏卻不再是空寂無人。
一個高挑的女性身影，哼著歌將手上采摘的新鮮百合插入四周的花瓶。
聽到西芙幽微的腳步聲，她猛地轉過頭。
目光交匯的剎那，手上的百合和花瓶砰然碎地。
“你醒了！”
奧利維亞楞怔了足足一分鐘，然後興奮地大叫起來奔向西芙。
溫暖手臂環繞肩膀的那一刻，西芙倏忽感覺到自己真正活了過來。
她回擁著奧利維亞，放任對方大顆大顆的眼淚打濕了華美的衣袍。
半個小時後。
哭夠了的奧利維亞抓著西芙遞過來的手帕，紅腫著眼眶，一下一下地吸著鼻子。
“你是說，在我死後，四神推翻各自的神諭，建立了我的形象，並讓整個大陸都信仰於我？”
“……所以我現在變成了眾神之主、救贖女神？”
“你還當上了我的神官長？？”
西芙掃過奧利維亞身上的服飾，不確定地低聲問道。
“是啊，四神授予我一縷神力，改變了我的、呃，靈魂意識，讓我永遠陪伴著你。”
奧利維亞仍在抽噎，因此說話有些磕磕巴巴。
“你是自願的嗎？如果不願意，不用為我做到這種地步。”
西芙聯想到四神之前的不聽人話、不講道理，望過去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和控訴。
“當然是自願的！我在這裏陪你，又不是進牢獄，想出去的時候隨時可以出去。”說了半截，奧利維亞意識到西芙問出這個問題的根源，是出自對於四神的不信任。
她想了想，猶豫著說道，“其實，四位神明真的改變了，他們為了大陸的安寧握手言和，不再執著於權利和鬥爭，還獻出了各自的半身神力和壽命，只希望將你覆活。”
“原來我是這麽活過來的嗎……”
西芙茫然地看向自己催生神力的掌心，“可我記得，我的心臟明明徹底碎裂了呀。”
“額、嗯，西芙……雖然其他三神不讓我說出來，但我還是想偷偷告訴你，你現在的心臟，來自於大地神冕下的身體。”奧利維亞湊近西芙的耳畔，壓低了聲音說道。
然而她的偏袒，還是被人察覺到了。
“好啊，奧利維亞，我們不讓你說，你一轉頭就說給了西芙聽。”
伊戈懶散的嗓音透過神殿外的微風，帶著笑意傳入空曠的殿宇。
奧利維亞陡然緊張起來。
西芙亦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朝門口望去。
為首的撒希爾來不及更換聖子的服飾，微微喘著氣小跑入內，他的身後，綬帶加身的伊戈、衣著冕服的賽戎落在兩側，而最後一個進來的，是挽著衣袖，似乎剛剛勞作回來的圖蘭。
他看著西芙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似乎有千言萬語。
西芙的心底則生出一種，所有人都看望了個遍，唯獨遺落他的心虛感。
“救贖之神，是你們賜給我的名號嗎？”
心虛不過兩秒，西芙笑著詢問。
“不，這是你生來應得。”
賽戎堅定地答覆道。
“完了，我本來就是因為壓力太大才沈睡了兩百年……怎麽現在一覺醒來責任更重了呀？”
西芙軟綿綿地抱怨著，眸光卻透露出坦然的歡喜。
“除了眾生，您的責任，還有我們。”
“我們也是您的臣民。”
撒希爾半睜著淺金的瞳孔，認真說道。
他的話音未落，西芙眼前的神明們，已經動作整齊地撫胸跪倒在地。
一個標準的覲見君主之禮。
“歡迎您歸來，這世界至高的神明。”
作者有話說：
啊啊啊啊人生中第一本完結的書！！心情很激動，開始寫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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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芙很難描述自己目前的狀態。
她沒有死去,也不算活著。
肉身粉碎，唯剩一抹意識漂浮在虛無的空間內。
睜開眼是黑暗，閉上眼也是黑暗。
西芙半睡半醒了很久,像是要把前半段忙碌的人生所失去的休憩時間，全部彌補回來。
……
直到某一天,一道聲音喚醒了她。
西芙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。
非男非女、非老非少,美妙、沈浸、平和、寬容，似乎融匯了世間一切美好的特性，環繞在西芙耳邊，令積累在她意識之中的疲憊、壓抑和負面情緒，通通消弭無形。
聲音對西芙說道：“你該回去了,回去需要你的地方。”
“我已經死了,該回去哪裏？”
西芙的意識閃爍著,發出不解的反問。
聲音並不直接回答，只是徑自說：“你完成了救贖世界的任務，平息了四神之間的戰爭,也結束了奧古斯通大陸上的紛亂和敵視，你的榮耀和光輝，已經到達圓滿。”
“……我一直都是個愛情騙子，也沒做出過你口中講述的那些崇高的事情。”
“你、是不是認錯人了？”
西芙左思右想,都認為對方所說的立下這些功績的目標,應該是某位偉大的女神,而非自己。
“你忘記了嗎？”
“光明帝國的教廷罪惡是你揭露的,大地之國的千年旱災是你解決的,你還勸導月神用心治理黑暗帝國,又消滅了海洋之國的偏見和狹隘思想。”
聲音帶著笑意,說起這些話時透出與有榮焉的驕傲。
經由祂一提起……西芙思索著,好像又有這麽一回事。
對方似乎能感應到西芙的心聲，不等西芙開口，又繼續道，“最後你克制住求生的私念，奉獻了靈魂和生命，阻止欲望之神的降臨——這些善行，每一件我都看在眼裏，你無需質疑。”
“至於你提到的愛情騙子這個罪名，不必擔心。”
“在餘下的漫長神明生涯中，你將會有無數次的機會去彌補。”
聲音的言語結束，緊跟其後的，是一道耀眼無比的光亮註入空間。
西芙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容抗拒的吸力將她捕獲，她快要隨著這束光，前往未知的方向。
“所以這是要去哪裏呀！！”
西芙甜潤的少女音都在吸力中擠壓變形。
見對方沒有說話，她又急忙喊道：“等等等等——還有最後一個問題，你到底是誰？！”
“我？”
“他們都尊稱我為秩序法則。”
動人的聲音迅速拉遠，卻又堅定清晰地傳來，：
“不過，我還有個名字，叫做公平。”
……
西芙在一團持久穩定的光亮中醒來。
她半坐起身，見處於下方，連續不斷提供光源的，是一個圓形的聖壇。
西芙搜刮了一遍記憶，確定活著的時候，沒有拜訪過這片土地。
她揮手解除光芒，平穩落地，發覺自己竟然處於一/絲/不/掛/的狀態。
“不會又穿越到哪裏，變成了什麽奇怪的角色吧？”
西芙默默翻了個白眼，隨手召喚出一件衣袍蔽體。
她赤腳走在光潔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，目光所及之處，皆為純白無暇的宮殿構造。
閑逛了一圈，最後西芙確認這裏是一座不知名的神殿。
緊接著，她又在花園的水池裏，見到了自己的模樣。
還是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女，只是眉眼流轉中又有種說不出的特別。
西芙引燃指尖的神力，如火苗般跳躍的色彩，也並非已知的任意元素。
它和欲望之力相似，外表卻擁有極致的白，是一片純凈溫暖的力量。
西芙抱起膝蓋，在一塵不染的臺階上坐了一會兒。
見始終沒有人來，她心念一動，身體穿過時空的結界，降臨在奧古斯通大陸上。
第一站，是光明帝國。
時間似乎已經過去許久，克萊大道上的鐘表店升級成了更高檔的裝潢。
西芙化作人類少女推門而入，面目陌生的年輕人告訴她，老板埃文斯是自己的曾曾曾曾曾祖父。
如果不曾接觸高階魔法，人類就無法突破生命的上限。
一個普通的三級魔法師及以下，只有一百二十年左右的生命。
西芙掰著手指數了數，這是差不多兩百年後的光明帝國。
克萊大道街路寬敞，房屋整齊，四處飄揚繪制著沙利葉一世頭像的金色旗幟。
這位野心勃勃的青年，在西芙死去後的下一年，率領軍隊推翻了親叔叔的統治，登基為光明帝國的新皇，並去除姓氏，世稱為“沙利葉一世。”
他將堂兄弟們流放到與黑暗帝國的接壤處，只留下了三公主尤杜拉，將其封為女大公。
登基至今，沙利葉一世沒有娶妻，他勤政愛民，早些年令人詬病的行為也逐漸被人淡忘。
西芙浮在皇宮外，遠遠觀望一眼埋頭在公案之中的皇帝。
他魔法天賦極高，位列大魔導師的行列，擁有極其漫長的壽命——因此將自己的面容定格在堪堪成年的時刻，似乎在紀念著誰，又等待著誰。
不過，這不再是西芙關心的事情。
她掠過一眼，來到了曾經和撒希爾朝夕相處的地方——魔法學院。
這片占地面積極廣的建築群，沒有伴隨歲月的疊代而更新，依舊保留著初識的模樣。
西芙按照殘留的印象，飛向自己就讀過的教室。
“調性相合的材料制成的魔藥，將為魔法實施的成功率提供增幅。”
熟悉的聲調讓西芙的眼眶一瞬間有些發脹。
她放眼望去，面目模糊的女神旗幟和輝煌璀璨的君主旗幟下，只身常立的青年穿著簡潔的白衣，正在向臺下認真聽講的學生們講述基礎的魔法元素理論。
撒希爾。
清俊的眉眼，潔凈的氣質，從容不驚的語氣。
仿佛一切還在昨日。
西芙默然地註視了他很久，直到下課鐘聲響起，才無聲離開了此地。
然後她只身來到傑思維爾海岸，將雙腿變換成魚尾，一頭鉆進了海域。
“海國小報！海國小報！”
“人魚族的下一任族長選舉已經結束，將由羅特家的雙生子兄長安迪·羅特繼任！”
“恰逢《海國婚姻律法》頒布兩百周年，海神冕下將在怒濤神殿發表紀念宣言！”
亞特蘭蒂斯依然是熱鬧與自由的城市，千奇百怪的建築立在主道的兩旁。
西芙望著海馬公車緩緩行駛而過，坐在上方販賣報紙的小商人發出賣力的吆喝。
公車的末尾，插著一面旗幟，上方繪制著的，是和光明帝國一模一樣的女神頭像。
西芙若有所思。
她搖曳著魚尾隱去身形，潛入了神殿的後花園。
“肩膀的位置太松了，你快幫我弄好。”
聳立在深藍屏障下方的小木屋中，屬於伊戈略顯不耐煩的嗓音如海水般流經西芙的身畔。
她悄悄透過窗臺往裏看，海神冕下傾倒眾生的面孔映入眼簾。
伊戈撥弄著肩膀上的綬帶，在粉紅色的少女房間內照著前方的等身鏡。
一向忙碌的西西卡神官正蹲在他身後，替他調整綬帶的長短。
“晚上就要發表講話了，我可不想在所有海族面前丟臉。”
“冕下，您又不讓女侍們伺候，我笨手笨腳的您要原諒我。”
“有什麽問題嗎？婚姻律法說要對伴侶忠誠專一，我怎麽能在她不在的日子裏靠近別的女性？”
伊戈挑起鋒利的眉梢，半低著頭顱，眼也不擡地說道。
“啊是是是，對對對，冕下都說得對。”
……
西芙清楚地了解伊戈話裏的“她”指代的究竟是誰。
她不敢再看下去，又消失在木屋的外圍。
接著，西芙造訪了黑暗帝國的萊孚哈爾。
破爛落後的主城全面整改，從前看起來一副隨時會拿刀砍人的商販也穿上了統一的制服。
除卻街道上外形恐怖的各個種族，萊孚哈爾和西芙見到過的其他城市沒有一點區別。
修道院修建在中心公園的水池旁，在深色的色調中增添了幾分純白、燦金與湛藍。
裏面時不時響起信徒的低語。
只是禱告對象的卻不是賽戎，而是……救贖之神？
西芙走了進去，見到的果不其然還是面容模糊的女神塑像。
大惡魔、黑暗精靈、魔人……他們專心致志叩拜的樣子叫西芙大跌眼鏡。
她越來越疑惑，既然銅制的神明不改，為何民眾信仰的會是別人？
西芙飛向冥河神殿，輕車熟路來到曾經覲見賽戎的地方。
各自為政的領主、大公爵們，恭敬地立在兩旁，正向神座上的青年匯報帝國的情況。
月神近臣、墮天使首領，冷艷而寡言的拉貢做在距離賽戎最近的地方，揮動著輕盈的羽毛筆，利用魔法在厚重的書頁上記錄著臣下今日上表的事項內容。
“冕下，關於魅魔族和黑暗精靈族之間的糾紛，您看……”
一個長著山羊角、渾身掛滿徽章的惡魔老頭小心翼翼擡起眼梢。
“魅魔們雖然力量底下，但也是黑暗帝國的子民，你要秉公處理，不能偏私黑暗精靈。”
賽戎轉了轉位置上的護心鱗戒指，態度平靜地說道。
“遵命，冕下。”
他做得很好。
西芙在心底為賽戎發出讚嘆，一股惆悵又欣慰的思緒在腦海蔓延。
旅程的終點，是大地之國。
西芙幾乎無法想象，這片綠植蔥蘢、風光優美的國度，竟然是曾經炎熱幹旱的大地之國。
她一身賞金獵人的打扮，候在公車的站牌下。
蔚藍的天空中，頌鴉族作為擁有天籟之聲的使者，傳遞著神明播撒的福音。
“以救贖女神西芙的名義，歌頌愛意與真心，一年一度的神山賜福節日，歡迎各位的光臨！”
“以救贖女神西芙的名義，歌頌愛意與真心，一年一度的神山賜福節日，歡迎各位的光臨！”
……
反反覆覆的頌詞，無孔不入地鉆進西芙的神經。
她忽然失去看望了圖蘭的心思，滿腦子都在思考，自己何時變成了救贖女神。
西芙回到覆蘇的神殿，這次內裏卻不再是空寂無人。
一個高挑的女性身影，哼著歌將手上采摘的新鮮百合插入四周的花瓶。
聽到西芙幽微的腳步聲，她猛地轉過頭。
目光交匯的剎那，手上的百合和花瓶砰然碎地。
“你醒了！”
奧利維亞楞怔了足足一分鐘，然後興奮地大叫起來奔向西芙。
溫暖手臂環繞肩膀的那一刻，西芙倏忽感覺到自己真正活了過來。
她回擁著奧利維亞，放任對方大顆大顆的眼淚打濕了華美的衣袍。
半個小時後。
哭夠了的奧利維亞抓著西芙遞過來的手帕，紅腫著眼眶，一下一下地吸著鼻子。
“你是說，在我死後，四神推翻各自的神諭，建立了我的形象，並讓整個大陸都信仰於我？”
“……所以我現在變成了眾神之主、救贖女神？”
“你還當上了我的神官長？？”
西芙掃過奧利維亞身上的服飾，不確定地低聲問道。
“是啊，四神授予我一縷神力，改變了我的、呃，靈魂意識，讓我永遠陪伴著你。”
奧利維亞仍在抽噎，因此說話有些磕磕巴巴。
“你是自願的嗎？如果不願意，不用為我做到這種地步。”
西芙聯想到四神之前的不聽人話、不講道理，望過去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和控訴。
“當然是自願的！我在這裏陪你，又不是進牢獄，想出去的時候隨時可以出去。”說了半截，奧利維亞意識到西芙問出這個問題的根源，是出自對於四神的不信任。
她想了想，猶豫著說道，“其實，四位神明真的改變了，他們為了大陸的安寧握手言和，不再執著於權利和鬥爭，還獻出了各自的半身神力和壽命，只希望將你覆活。”
“原來我是這麽活過來的嗎……”
西芙茫然地看向自己催生神力的掌心，“可我記得，我的心臟明明徹底碎裂了呀。”
“額、嗯，西芙……雖然其他三神不讓我說出來，但我還是想偷偷告訴你，你現在的心臟，來自於大地神冕下的身體。”奧利維亞湊近西芙的耳畔，壓低了聲音說道。
然而她的偏袒，還是被人察覺到了。
“好啊，奧利維亞，我們不讓你說，你一轉頭就說給了西芙聽。”
伊戈懶散的嗓音透過神殿外的微風，帶著笑意傳入空曠的殿宇。
奧利維亞陡然緊張起來。
西芙亦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朝門口望去。
為首的撒希爾來不及更換聖子的服飾，微微喘著氣小跑入內，他的身後，綬帶加身的伊戈、衣著冕服的賽戎落在兩側，而最後一個進來的，是挽著衣袖，似乎剛剛勞作回來的圖蘭。
他看著西芙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似乎有千言萬語。
西芙的心底則生出一種，所有人都看望了個遍，唯獨遺落他的心虛感。
“救贖之神，是你們賜給我的名號嗎？”
心虛不過兩秒，西芙笑著詢問。
“不，這是你生來應得。”
賽戎堅定地答覆道。
“完了，我本來就是因為壓力太大才沈睡了兩百年……怎麽現在一覺醒來責任更重了呀？”
西芙軟綿綿地抱怨著，眸光卻透露出坦然的歡喜。
“除了眾生，您的責任，還有我們。”
“我們也是您的臣民。”
撒希爾半睜著淺金的瞳孔，認真說道。
他的話音未落，西芙眼前的神明們，已經動作整齊地撫胸跪倒在地。
一個標準的覲見君主之禮。
“歡迎您歸來，這世界至高的神明。”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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